谛听垂首称是,眼眶却红了一圈。
执渊不远不近的站着,理了理袖子,斜睨着忆柯。
忆柯感觉后颈有些凉,转过头对上执渊的目光,知道自己再不解释一下,等到阿沓的事情解决后,恐怕是要被执渊大卸八块了。
所以她咳了声,说:“这世界人人鬼鬼,心思各异,我们做摆渡人的,要述其平生功过,自然不能有错,所以看事情要从多方取证,对得上了才可信,哪怕是人的记忆,也有作假的时候。”
执渊看着她,那张脸冷了半响,才毫不留情的开口:“我知道。”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烦躁,说:“你不是更应该介绍介绍我这位……未来的朋友么?”
他看向谛听。
谛听抬头看他,眼尾处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去,执渊对上他的目光,总感觉他是在遥遥注视着一个故人,许久之后,谛听才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他坦坦荡荡地说:“来日方长,你我总会认识的。”
执渊心底生出一丝异样,可他也说不清楚那没由来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像是吃了颗坏掉的荔枝,酸酸涩涩中还带着难以忽略的苦味。
忆柯撩起裙摆蹲在细如丝围成的笼子面前,修长的手指拂过冰凉凉的链子,忽然问执渊:“你这个笼子牢固么?”
执渊垂下眼眸看着她,面上写着几个大字:你说呢?
忆柯又咳了几声,才说:“是这样的,为了能让这位……大朋友开口说话,我想给它灌点阴气,怕一会儿控制不住,把笼子冲破了。”
话音未落,极具灵性的细如丝忽然变粗变大了数倍,它周身反射着银白色的光辉,矗立在绮露家草棚前,那压迫感镇得脆弱阴灵瑟瑟发抖,俨然是个天王老子来了都破不了的大笼子。
执渊:“……”
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
自从在竹苑见到忆柯,他就能感受到细如丝很喜欢这个姑娘,大概是……人家长得好看吧。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棒槌法宝能不争气到这种地步,人家只是问了一句,就上赶着表现了,活像是孔雀开屏。
忆柯的表情也是空白了一秒,没有想到执渊的……法宝是这么个作风。
空气直接凝固了,静得让人害怕。
过了不知多久,忆柯才缓缓起身,也许是今日风大的缘故,她的身体看起来差极了,从巷子到绮露家,她一路咳个不停,哪怕是站在背风处,也还是没有止住咳嗽。
她甚至是扶着笼子起来的。
苍白的,带着病气的指尖虚虚的落在阴灵顶上,她再一次放出那身淳厚强大的阴气,阴气出来的瞬间,不仅包裹了阴灵,也把执渊拢在了里面。
执渊抬眸瞧着几步外的那个人,依旧是红衣猎猎黑发如瀑的模样,衣裳交领后的那节脖颈被衬得像玉一般,漫不经心的弧度刚刚好,在黑色的阴气中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一个人怎会有这般艳丽的颜色?
不知道她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这些阴气丝丝缕缕的蔓延过来,执渊只要勾一勾手指,阴气就能顺着指尖进入体内,滋养他耗损严重的魂魄。
事实也确实如此。
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纳入了不少。
干瘪已久的魂魄顿时舒张开来,暖洋洋的感觉漫过四肢百骸,像是整个人都泡在不温不火的海水中,残魂紧贴着息壤,失去的力气在慢慢回溯。
他想,这世间最大的诱惑也莫过于此了。
有几分冷风夹着煌筌的潮意刺破指尖,执渊才一晃神,连忙收了手。
他没有抬眸,但是能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视线,正定定的看着他。
良久后,那抹视线才移开了。
忆柯的指尖离了笼子,在阴气的滋养下,那阴灵被拉长了无数倍,化成了少年的模样。
除了那半透明的身体,他看起来和草棚里躺着的阿沓没有两样。
也对,明明就是出自于同一个人。
忆柯又捂着帕子咳起来了,等到再开口时,她的声音甚至是沙哑的:“关于江影失踪,他和你说了什么?”
少年的魂魄在笼子中摇摇晃晃,只要来一阵风,就能消散的模样,他的声音有些虚,但很清楚:“是绑架,溪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