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外人再好也不如家人好,可有时候看来也全然未必。
许是见她半天没吭声,陈主任又继续劝。
“小雪,这件事你可得三思啊!那关佳怡就是个车间女工,真要哪天反悔,只要钱到位,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可你不一样啊,咱们厂总共三千多人,就你这么一个广播员的岗位,撒手可就没了,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
“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关佳怡撺掇你的?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上半年那会儿还跟厂里人过话,说想给我当儿媳妇,做梦去吧!小小年纪心眼儿密得像马蜂窝,我儿子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娶她!”
陈主任越说越激动,嗓门儿也不自觉地拔高。
关雪没接茬儿,只是把提来的橘子递了过去。
“陈姨,我进厂这两三年,多亏有您的照顾,这点东西是我的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作为曾经的社畜,说几句好听的场面话并不难。
为了不给对方推拒的机会,关雪还直接转移了话题。
“实不相瞒,其实我也觉得就这么把工作白白转给别人,实在是太亏了。当初为了我们俩的工作,都不知道我奶托了多少关系才跑成,我也不想辜负她。”
陈主任听了止不住地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虽说现在国营大厂的效益不如从前,可在金山这种普通的小城市,铁饭碗仍然是顶顶值钱的。
关雪表现得有些为难,随即又将口风一转。
“可我如今毕竟嫁到了农村,从孟家村到咱厂有二十多里远,每天这么跑也不现实。今天我之所以来找您,也是想请您帮忙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我的工作。”
陈主任的脸色由愤怒转为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和。
“也是,长年累月的,谁也跑不起,卖了换钱倒是比白白便宜别人要强。只不过,你要咋向你那小姑子交待?”
关雪含蓄地笑了笑,仅用三言两语就说清了换嫁的事。
陈主任听完几乎笑岔气,还说关佳怡跌了辈份是小,多了那么个恶婆婆和事多的小姑子,往后有的是罪受。
如今关雪是长辈,又与孟娜孟娟隔着房。
无论这工作怎么处理,都轮不到大房来指挥。
关雪淡定的笑容让陈主任面露惊喜。
“小雪,介于咱这关系,那陈姨也就有话直说了。我们家老小现在还没工作,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真决定想卖,那不如卖给我吧,钱方面你放心,陈姨绝对不会亏待你。”
她家小女儿刚刚高中毕业,正愁工作的事没着落呢。
如今城里的岗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哪怕是临时工,也照样有八百只眼睛盯着。
就算她是堂堂的院办主任,那也没有超编塞人的本事。
尤其还是体面又轻闲的广播员岗位。
总比进了车间当女工,从学徒开始熬起要强一万倍。
关雪也正是掐准了陈主任的心思,这才跟她张得口。
换成旁人就算想买,也未必有她的经济实力。
“既然是您家小妹要,那钱您看着给就行了,我不图拿工作换钱,就是不想辜负了我奶的心思。”
关雪话虽这么说,但陈主任总不能真出低价。
转让工作本身是不合规的,市面上更没有明确的价格。
全看双方怎么谈。
在金山当地,大家有个基本共识——
买工作的钱普遍等于三年的工资,再根据岗位好坏,价格上下有个轻微浮动。
陈主任拿起旁边桌上的纸笔,很快就算出来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