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茹见状淡淡开口道:“前世今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他这才回过神,呆愣地看着王茹,耳畔传来遥远却清晰的呼唤,像医院中心电监护仪的机械声。王茹看着才回过神的王浔,释然笑道:“哥哥,你可能要先回去一下了。”她抬起折扇轻轻点在王浔的眉心,顿时王浔看见眼前的画面四分五裂,裂口处有红色的痕迹。最开始的那种失重感从新回归,快速下坠的身体,配上耳边的轰鸣高压,让他胸口剧烈疼痛,喘不过气。消毒水的气味刺破混沌,冰冷的钻进鼻腔。王浔猛地睁开眼,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直到病房外,传来了其他家属的哭声,他才惊觉自己还活着。他缓缓抬起左手,看到了手背上的滞留针,针头附近的皮肤泛着淤青,晨光透过条纹窗帘缝隙斜切进来,将病房里的一切都割裂成明暗两半。他仔细端详着病房,这比他的出租屋还要大,一看就不像是自己家可以负担的起的样子。呼的一下,病房门被推开,带进了一阵穿堂风,将他母亲周叶围巾上的流苏和鬓角的白发同时扬起。她一只手捧着温桶,一只手攥着缴费单。“醒了可算醒了。我的儿啊。”此时周叶的手比监护仪的导线颤抖得更厉害,指腹的老茧轻柔地蹭过他手背。王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塞满了河滩上的泥沙,又苦又干涩,他艰难地说道::“妈,我这是怎么了?”“医生说你可能近期压力太大,前期睡眠严重不足,导致的心源性猝死,”她边说着,边将手里的小米粥倒进印着广告的塑料碗里。紧接着她眼里有充溢着泪说:“幸好当时那个顾总也在,他及时给你做了心肺复苏。你昏迷的这三天他也有来看过,不过看你没醒坐一会就走了。”王浔欲坐起身子,脊椎与金属床架摩擦出细微颤音。周叶急忙转动病床摇柄说道:“其实这间病房也是他帮忙准备的,等好了,到时候要好好和他道谢。”听完周叶的话,他顿时纳闷了,之前和顾安完全不认识,为什么他要对自己如此的好呢?喉结在艰难滚动,王浔抬眸道:“妈,你看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回家。”周叶的面色透露着担忧地答道:“好,等等查房的时候就问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对了,你昏迷的这几天,嘟囔着王什么的,是谁啊?”“王什么?”王浔思考片刻,脑海中马上就浮现了一对兄妹的身影,难道晕倒时梦到的事情都是真的?还是现在醒来这件事是假的?记得王茹有说要选择前世还是今生啊!我还没选,怎么现在就醒了呢?“妈,我是在叫爸呢!咱早点回家吧,我多请几天假,最近多陪陪你。”王浔没办法解释,只能糊弄过去。没过两天王浔就随母亲回到了郊区的老家。周叶推开铁门时,锈蚀的门轴发出百年老宅般的气势,惊飞了檐下挤作一团的麻雀。鸟群扑棱着掠过院中的那棵枣树,将枯叶撞得簌簌飘落,有几片落在父亲王建华沾满机油的手旁,他正蹲在水泥台阶上修理那辆老电三轮,生锈的链条缠绕在一起,扳手砸下去的每一声“哐当”都在院子里炸开回响。“姐妹们快看!”堂屋的门帘被撞得哗啦作响,王珺举着贴满水钻的手机冲出来,镜头上的补光灯刺得王浔眯起眼。她穿着破洞牛仔裤,膝盖上还沾着不知是什么东西黑漆漆的:“我哥刚从医院回来,大家祝福刷起!一起祝福我哥健康!”一旁王建华的扳手突然砸向地面,惊起刺耳的颤音。他腾地站起身,抖了抖工装裤上的毛:“小珺!你哥还需要休息!别再在那边直播了,就算要播也不要去打扰他!”他下巴上的胡茬沾着黑乎乎的油渍,吼声微微发颤。王珺随即对屏幕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道:“亲们,不好意思啊今天要提前下播了,明天同一时间再来玩哦,拜拜~”她的手指悬在“结束直播”键上顿了半秒,看到屏幕上闪过最后一条弹幕:“你爸好像要杀人”。随即补光灯熄灭,直播结束。她耳垂上的耳钉也黯淡下去,她轻轻地蹭到王浔身边,撒着娇求自己哥哥的原谅,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哥哥最爱的就是自己,绝对不会多说什么。求得原谅后就跑开还给自己哥哥一个安静。当晚王浔躺在儿时的雕花木床上房间里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渗出来的药味,混着樟木箱里霉变的旧课本气息,充斥在他周围,即熟悉又陌生。从上了大学之后,这么多年没有在秋天回到家里,金黄的世界,真好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