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元年-西营-小韩郡 溃敌两万,自损两万,这是昨夜里将军帐中核出来的数字,至此,大燕缠绵多年的内战总算休止。
或者说,现在是大旬了。
老傅家最不起眼的儿子傅佑桁蛰伏多年终於得偿所愿,至於改国号到底是因为恨还是想好好当这皇帝没人能说得准,也不是小老百姓能探究的事。
苏军医,你家老师父怪可惜的。
说话的是一名废了左腿的伤兵,他忍着疼痛,目光追随着忙碌的少年,大概只有聊点别人的事,才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
那少年模样生得好,如富人堂里的白玉雕,即便身着满是补丁的旧单衣也不能遮挡他的出众,让人难以将他与帐中其他人混为一路。
此刻他正为昏迷不醒的伤兵紮针,听到这话便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帐外的篝火,回应对方只是轻轻的一声嗯。
伤兵口中的老师父真名唐秋水,是祈yAn唐氏一族的旁支,其实跟主族已经没什麽关系,不过是还是姓唐罢了。
本来唐秋水家中有点薄产,在祈yAn日子还过得去,可惜内战蔓延整个大燕,老唐家除了主要的几支,其他人是一天不如一天。
家中六个孩子活到成年的只有唐秋水一个,可偏偏这个是最不成器的。
败家子碰上战乱,那点产业很快就祸了个g净,到了家徒四壁的境地。
眼看着要无米下锅,唐秋水不得不腆着脸皮上宗家求活路。
唐家是祁yAn的天,於情於理族人求上门了怎麽也不好推出去的,於是唐秋水得了个仵作的差使,那年头的仵作有人愿意做就行,经验不经验的是其次。
g了一阵子发现这行饿不Si但没什麽钱,於是萌生了改行的念头。
战乱年代好些行当不受影响,行医是其中之一。
不知道听谁念叨,手艺人能在荒年活下来,所以他说g就g,下决心当大夫。
可行医得拜师,他的年纪压根没人收。
不过唐秋水平日里懒散归懒散,一旦有了目标,那GU子拼劲旁人难以想象。
他每天没活的时候就去医馆,跟在大夫PGU後学,祈yAn城的医馆都苦不堪言,有些大夫怕他影响自己的生意,索X应承了他。
不过为了规避自己将来要面对的风险,坚决不收他做徒,只负责传授医术。
就这样唐秋水一边g着验屍的差使,一边在各大医馆往返,至於医术怎麽样,祈yAn城没人说得上来,因为也没人找他看病。
後来那个一潭Si水,已经不能更烂的朝廷突然出了个变数,不起眼的皇子傅佑桁冒尖了。
他迅速将朝局揽过去,一边调动有限的资源,一边跟暂时未站队的势力们谈判。
谁都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跟各大宗族谈拢的,叛王们也没想过封闭的地方势力会跟朝廷合作。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将西三省并成西营,没有做多余解释,懂的人都知道指的是全民皆兵,而这支朝廷军也更名为西营军。
苏家在建州,虽说都属於西营,但跟祈yAn隔着挺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路好走的情况下少则七八天,多则半个月甚至更久。
唐秋水到建州时已经四十好几,胡子拉碴满面风霜,所幸身上还算整齐得T,彼时仵作的差使早已经辞了,正一门心思当游医,听说苏家在寻名医给长辈治腰痛病,他便打着祈yAn唐家的旗号登了门。
苏家当时也实在没辙了,西营能叫得出名头的医馆都看了个遍,唐秋水当然不是最优选,但人来都来了,当然让他试试看。
就这样唐秋水在苏家一住就是两年,虽说没根治苏家那位长辈的腰痛病,但也大大减轻了痛苦,去世之前没受多大的罪。
苏家当时有家医,沾亲带故又g了许多年,老小都绑在苏家,加之唐秋水的手艺一看就杂,不是个稳妥的人,讲不讲理的唐秋水都没法进家医楼,只能算是苏家养的门客。
那年三四岁的苏柚每天就知道玩,亲娘忙修道,亲爹仕途不顺,要顾的事也多,家里没人管他,多数时候都跟在年长好几岁姐姐苏蕴PGU後边。
唐秋水有一回见着他拿小石子砸堂姐表姐们,觉得这孩子可Ai得紧,於是就萌生了要收他为徒的念头。
苏柚所在的苏七房虽然不怎麽样,但毕竟苏家那会儿正鼎盛,加上他爹还有个官身,他将来只要不胡作非为,日子差不到哪里去,所以当唐秋水跟七老爷苏纪珅要苏柚时,苏纪珅被气笑了,觉得眼前这个靠苏家养的门客太不知好歹。
吃苏家的用苏家的,住着苏家宽敞的宅子,领着苏家的门客银子,本事不大,野心倒不小。
七房长子苏淡那年已经上族学,繁重的课业让他无暇顾及家中弟妹,苏柚被唐秋水盯上的消息传到他耳朵时,没等他回家赶客,唐秋水先一步从七夫人梁知娴那得到了口头应承。
苏淡和苏蕴跪在父母面前求他们不要糟蹋苏柚,P都不懂的苏柚抓着苏纪珅的衣摆睁着单纯的眼睛看着兄姐为他哭求,当时只觉得心里不好受,但他太小了,没理解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梁知娴的理由是世道不好,今天不知明天事,家里这麽多读书人不利於当下七房的处境,有个学手艺的也是一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