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守在一旁,半晌才听他说,“罢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小厮总觉得大人心不在焉的,心思也不在当下。
方到书房,却见一个身影站在书房门外,小厮上前喊了一声大少爷,推开书房门就退了下去。
林远舟走进书房,脱下外衣,头也不回道,“不知怀瑾前来所为何事?”
他坐在书桌前,随手捡起一本公文,方打开,却见自己的长子走上前,拱手行礼道,“父亲,怀瑾深夜拜访,是为了五姨娘。”
话音刚落,周遭忽得陷入沉寂,良久没有响动。
“父亲?”林怀瑾迟疑道。
复又过了片刻,林远舟才眼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林怀瑾也知晓他和五姨娘身份有别,不应在父亲面前提及五姨娘,可想到那女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又想为她主持公道。
只是为她不平而已,没有其他私心。
林怀瑾在心里这般想着,缓声陈述,“五姨娘近日卧床不起,听雨阁的人前去府内药堂寻大夫,但几人都被叫去春熙斋,太医来诊治,才知晓五姨娘误食蒙汗药和一副慢性毒药。”
“丫鬟拿药方前去,药童也不曾为她抓药,审问后才知晓,原是他们得了四姨娘的命令,不得为五姨娘诊治。”
林怀瑾讲完,本以为父亲会恼怒,可过了良久,也未听到回应,他抬眸看去,却见男人半阖眸子,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并不在意此事。
知道四姨娘素来得宠,林怀瑾也不知晓父亲可否会为了此事忍心责罚四姨娘,只站在一旁,耐心等候他的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拿起一旁的毛笔,语气淡漠问,“她央求怀瑾为她做主?”
五姨娘自入府后一直谨言慎行,鲜少越矩,恐父亲误会,林怀瑾坦白道,“不曾,是孩儿见她饱受欺凌,才前来告诉父亲。”
在公文上落下最后一笔,林远舟阖上公文随手扔到一旁,眼底没什么情绪。
“既然她未诉求,怀瑾又为何说出她饱受欺凌的话?”
“何况她是为父的妾室,受了委屈自会来寻为父,怀瑾又为何替她做主?”
林怀瑾话语一噎,听出他怀里的责问,下意识道,“父亲,五姨娘为人小心谨慎,受了委屈,恐不会向父亲诉说。”
林远舟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你倒是了解她。”
林怀瑾面色微凝,方要解释自己没有僭越之心,只想为五姨娘讨回公道时,却听男人漫不经心道:
“怀瑾对可心如此上心,不如为父将她赏给怀瑾,让可心做你的妾室如何?”
林怀瑾骤然抬眸,却见男人姿态闲适,眼底甚至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不像打趣调侃,好似真得再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第16章
林怀瑾眉头紧皱,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怀瑾与五姨娘清清白白,还望父亲莫要误会。”
就算五姨娘不是父亲的妾室,也与昭明有过婚约,无论他以何种身份,长子亦或长兄,从伦理来讲,都不应与徐可心有所牵连,万万不可收她为妾。
未曾想过父亲会说出这番话,林怀瑾脸色难看,好似被人一拳打在脸上。
林远舟面无表情,“若对她无意,可心是否受了委屈,又和怀瑾有何关系?”
“她是为父的妾室,也是你的庶母。”
“怀瑾,你已然失了分寸。”
“父亲,我绝无私情,只是五姨娘太过可怜……”林怀瑾想要解释,可对上父亲审视的目光,他话语一噎,良久沉默。
他不再开口,林远舟手执毛笔,目光复又落在手中的公文上。
眼下他的妾室受了委屈,不来寻他,反倒去寻他的长子,而他的长子执迷不悟,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两人郎情妾意,倒真是令人动容。
他没道理为了一个妾室同自己的长子置气,也知晓长子克己复礼,不可能对他的妾室有旁的心思。
可他的长子为他的妾室向他求情,林远舟心上莫名生出背叛之感,只觉自己的情人红杏出墙,奸夫还是他的亲儿子。
林远舟斜斜倚着檀木座椅,姿态随意,面上却没有几分笑意,垂眸注视手中公文,好似在专心批阅,可良久未落下一字。
林怀瑾虽心有不甘,但听出父亲话里的告诫,犹豫良久,终究退了下去。
书房门合上,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放下公文,按揉眉心。
火烛燃烬,昏黄的光覆在男人身上,徒增几分疲惫。
他的确喜欢情人的温顺,但不包括情人受了委屈去求助旁的男人,就算是他的长子也不行。
过了半晌,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厮推门走进,换了烛盘里的火烛。
“在年前苏州知府送来的苏绣绣布里,择三匹清雅别致的面料,依五姨娘的身子裁制衣衫。”林远舟按压酸胀的额心,平声吩咐。
“是,大人。”
见他按揉头皮,小厮转了下眼睛,试探道,“大人,方入夜,想必听雨阁那边还未入寝,不如小人现在唤姨娘过来,让她当面答谢大人?”
林远舟按揉眉心的动作一顿,良久才道,“不必,命侍卫将药堂的大夫和春熙斋的丫鬟押至内狱,令人一齐审问。”
临近亥时,各院已经安寝。
忽得府内传来一阵哭喊声,很快又消散。